第二章 腳痛醫腳，錯
呼吸不能自主之前，我無法做我自己身體的主人，長達六年。
2007 年中秋節，我起床時，一不留神，在房間跌倒。
這一跌，不得了，是髖關節骨折。
緊急送醫，開了我生命中的第一刀。
終究還是逃不過開刀的命運。
我的病，一開始，痛在腳。
腳痛，當然醫腳。
老伴兒子女兒騎摩托車載我去國術館醫了10幾年。
那疼痛，減緩一點，又疼又痛起來，反反覆覆。
老鄰居建議去大醫院檢查。
腳痛醫腳，錯了！
大醫院老醫生檢查診斷，造成我腳痛的主因，其實是脊椎側彎。
側彎 30 公分 以上，而且彎得很厲害。
醫生建議儘早動手術，也向健保局申請 20 萬補助。
當時，我還有 40 幾公斤重，女兒們也力勸我動手術，可是老伴反對。
我陷入天人交戰。
我從來沒開過刀，而且我怕痛。
一直以來，我都是聽老伴的話。
這一次，也不例外，即使醫生安排好手術時間，
醫院來電告知可住院開刀，老伴硬是把手術取消。
接下來的日子裡，老伴可沒閒著。
一手包辦所有的家事，包括張羅三餐。
開車載我陪我去做民俗治療，一家換一家。
他盡心盡力照顧我，我還能說什麼呢？
我相信他，也跟他一樣以為：有一天，可以回到以前健康的樣子。
無數個早晨，一步一步，我自己試著走到國中操場，動一動。
有一個早晨，小女兒特別回娘家，陪我去國中走一走。
她練氣功練太極拳，瘦瘦的，卻精神奕奕，很有活力。
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我會重重地，跌這麼一跤。
手術後的復健，我曾經努力過。
不過，拉也痛，彎也痛，折也痛，怎麼樣都痛。
我像個小孩，一直喊痛，老想偷懶，少做幾下。
做一天復健，休息兩天，斷斷續續。
直到一天，二女兒買了台輪椅回來孝敬我。
哈，謝天謝地。這下子，我有理由不走了。
漸漸地，我依賴輪椅，離不開輪椅，甚至住院期間，醫院提供的，我也不坐。
我的輪椅雖然老了、舊了，可是，我就是愛它的褪色，愛它的蒼老，
一如我日漸衰老退化的身體，和那隨著身體萎縮、僵硬、冰冷的心。
身心僵硬，無法彎曲。
微笑是一條曲線，我不會，我忘了。
我不只依賴輪椅，我更依賴我的老伴。
進食、排便所有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的工作。
他還笑著告訴別人，他是我 24 小時的看護。
他說得沒錯。
他是我 24 小時的看護，也是最了解、最包容我的看護。
身病心苦，猶如人間煉獄。
我的痛苦，他了解。
我的任性，他包容。
他歡喜做，甘願受。
他堆積如山的書報雜誌，我視而不見。
他省尿布省到女兒受不了，我不吭一聲。
老夫老妻老來伴。
只要老伴陪在我身旁，什麼都好。
校稿 2013-09-04
